从热心个人到志愿团体,从照料日常生活到送上精神慰藉。如今,“小老帮老老”已经逐渐成为社区养老助老的常见模式。通过“小老帮老老”,“小老人”发挥余热,实现自身价值;“老老人”联通外界,满足精神需求。然而,如何能让这种助老模式持续,让热心的“小老人”更安心地帮助“老老人”,也值得关注和探讨。
发挥个人专长 解决老人“头等”大事
早上8时许,昌平区龙泽园街道龙跃苑三区社区广场上,一把折叠椅、一块围布、一套理发工具,构成了一个临时的“理发摊”。76岁的王桂荣正专注地为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理发,她手持剪刀,动作娴熟又麻利。
“李姐,您觉得这个长度合适不?”“您这手艺真是没得说!”看着自己干净利索的新发型,李大妈夸道。
一旁坐着几位等待理发的老人,他们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王桂荣忙碌的身影,不时地交谈着。“王桂荣可是我们社区的大好人啊,从2007年就开始给我们义务理发,这么多年了,一直没间断过。”一位大爷感慨道。
王桂荣给社区里的老人义务理发“是啊,她不仅手艺好,人更是热心肠,理发不收一分钱,省得我们到外面找理发店了。有腿脚不好的老人,她还上门去给人家理发。”另一位大妈也点头附和着。
王桂荣听着大家的称赞,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歇,她先用装着热水的喷壶给老人喷湿头发,再熟练地用剪刀修剪。
“大伙儿喜欢找我理发,那是对我手艺的认可。”王桂荣乐呵呵地说,她曾在五道口开过理发店,2007年退休后搬到了龙跃苑三区居住,看到社区里的一些比她年纪还大的老年人因为行动不便,理发成了一件麻烦事,便萌生了为老人义务理发的想法。“我干了一辈子理发,爱这一行,看到老人们都能有个漂漂亮亮的发型,我自己也高兴。”王桂荣说干就干,开始在社区里为老人们服务。每个月的“理发日”前,她会在社区微信群里通知时间、地点。
“也有年轻的理发师到社区公益服务过,但总觉得没有桂荣剪得合心,理发我只认她。”李大妈说。
“老人们也有追求美的权利,我要让他们在晚年也能精神抖擞。”同为老年人的王桂荣,更了解老人们的需求,会根据他们的特点设计更适合老年人的发型。
“能用一技之长给街坊四邻帮忙,不但能发挥余热,还特有成就感,从中还能实现自我价值,享受奉献的快乐。趁着现在身体还健康,我想为社会多做点贡献!”在这17年的时间里,王桂荣已经记不清为多少位老人理过发了。她的坚持和奉献,不仅为老人们解决了实际问题,更让他们感受到了社区的温暖和关爱。
最佳搭档上阵 陪伴老人“触摸”世界
“每周一歌唱红歌,身心愉悦好处多;豪情满怀爱中华,最美夕阳在静和。”周三下午3点半,在海淀区花园路街道塔院社区的清顺静和养老照料中心,响亮的口号准时响起。随后,伴着悠扬的口琴声,歌声渐起,戴着老花镜,仔细看着厚厚一沓乐谱,20多位老人一起唱起《我和我的祖国》。这是这家养老院老年人合唱团每周的例行活动。
老年人合唱团 每周三进行排练开头的口号,是为大家口琴伴奏的志愿者刘广生想出来的。今年67岁的刘广生,退休后重拾起了吹口琴、摄影的爱好。一次机缘巧合,在社区文艺演出上,他认识了社区志愿者单凤芝。“单大姐多年一直在敬老院做志愿者,当她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为老人服务,我一想我这些爱好或许能给老人带去快乐,就同意了。”
刘广生为养老院里的老年人合唱团口琴伴奏就这样,刘广生跟单凤芝成了“最佳搭档”,每逢节假日,两人就一起到社区养老驿站做志愿服务,为老人表演节目、带老人一起做手指操、为老人读报纸。清顺静和养老照料中心成立后,两人又结伴到养老院为老人义务演出。后来,养老院的老年人合唱团成立,刘广生便想着发挥自己的口琴特长,为合唱团义务伴奏。
春夏秋冬,每周三下午,刘广生风雨无阻地骑着自行车,背着装有口琴盒、琴谱架子、音响的双肩包来到养老院。虽是伴奏,但刘广生每次都精心准备,口琴盒里放着四五把音调不同的口琴,便于配合不同曲调的曲目,为了让老人们听得更清,他还自制了一个口琴“拢音夹”,好放置麦克风。
单凤芝也提前到达帮忙组织老人。“善良来了,刘老师来了!”不少老人盼着参加每周三的合唱活动,常常不到3点,就早早到大厅等待着,跟两位志愿者热络地打着招呼,“善良”是大家对单凤芝的“昵称”,而单凤芝对养老院里老人的情况,也都十分熟悉,每位老人经过时,她总能说上两句。
每次唱歌前,刘广生还会把自己日常出门拍摄的风景或者观赏到的鸟类,做成视频放给大家看。“这是我十一期间去奥森公园拍的夜晚喷泉灯光秀,特别壮观,好看吧!”“现在正是鸟类迁徙季,这是南飞的夏季候鸟绣眼儿,逗留在通州大运河……”边放视频,刘广生边为大家讲解着。下头坐着的老人,就像是孩子一般好奇。
合唱团排练前,刘广生为老人们放鸟类视频“住在这个养老院的老人,虽说平日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生活不是问题。但很多老人腿脚不便,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平常也出不去,整日就困在水泥屋子里,不与外界接触,也是问题。我就想着我多出去走走,拍一些照片视频,让大家看看外面的世界。”刘广生说。
“他俩就是我们的眼睛和翅膀。”今年90岁的苏成章感触颇深。他和老伴已经在这里住了4年,曾经是大学教授的他,退休后担任学校退休职工合唱团的团长,“那时候组织大家一起唱歌,时常演出,特别充实。”后来,因为身体原因,他和老伴儿一起住进了养老院,“我俩还能一起出去走一走,但也走不远。这里住的好多老人,不仅出不去,也读不了报纸、看不了电视,几乎就跟外界隔绝了。”苏成章说,两位志愿者每周的到来,就像是给老人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外界的窗户,让老人们有机会感受外界的四季变化,接触了解社会。
刘广生和单凤芝为老年人合唱团志愿服务这个养老院里住的老人平均年龄86岁,基本都是标准的“老老人”,而今年67岁的刘广生和71岁的单凤芝,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小老人”。两人坚持志愿为老服务已经7年了, “我们也渐渐在变老,也更能理解这些高龄老人的感受,他们的今天很快就是我们的明天,所以,希望能趁自己还能活动的时候,多去帮助他们一点,现在我为人人,将来就会人人为我嘛!”单凤芝说。
花甲志愿团队 给予耄耋“至亲”关怀
早上9时,64岁的伊淑敏敲响了85岁的王奶奶家的门,手里提着从菜市场买来的新鲜蔬菜。
两位老人同住在西城区陶然亭街道南华里社区,是多年的邻居。伊淑敏身体还算硬朗,平日里一直关照着独居的王奶奶。这样的情景在社区里常能见到——身体健康又热心的“小老人”,主动去关心身边的“老老人”。在小区里散步聊天,帮着采买东西,每天互报平安……老伙伴之间的守望相助,让社区里充满了邻里温情。
“都是街坊邻居,老姐姐的孩子不在身边,咱得多关照。我身体不错,也没家务事拖累,就跟她结的对子。”虽已退休多年,可伊淑敏每天都十分忙碌。从2006年起,她就开始与社区里的高龄老人结对子,为他们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至今她已帮助了5名老人。
在帮助这些老人时,细心的伊淑敏发现,很多高龄老人在物质上并不缺什么,但精神上比较寂寞。“花甲助耄耋,更容易打开心扉。”在伊淑敏看来,同为老人,共同话题多,容易建立感情,很多事儿也更能感同身受。
一次,伊淑敏照常给王奶奶打电话问候。凭着对王奶奶的了解,伊淑敏觉察出,王奶奶的情绪有些不对劲,细问才知王奶奶因为邻里的事儿在生闷气。“对门扫地总把灰扫到我家门口,我心里不痛快。”“您别生气了,这事儿交给我吧!”
放下电话,伊淑敏找到社区居委会的包楼干部,一起敲响了对门邻居的门,委婉地说清了来意。邻居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心之举让老人不高兴了,帮王奶奶打扫了家门口的卫生。邻里矛盾解决了,王奶奶的心结也打开了。
像伊淑敏这样以“小老帮老老”的方式照顾高龄老人的“低龄老人”志愿者,在陶然亭街道还有300余位。街道成立了“耆援”为老服务志愿队,将具有专业特长、热心公益活动的80岁以下、身体健康的老年人组织起来,与80岁以上、空巢独居的老年人结成对子,从身体健康、日常生活、精神需求上给予高龄老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声音 出台“好人帮扶法” 建立“老年互助社”
目前,“小老帮老老”逐渐成为了一种常见的社区养老助老模式。不仅个体力量在老年互助中“开枝散叶”,在一些街道社区,“小老帮老老”的志愿团体也越来越多,有的社区还采取了有效的激励措施,例如陶然亭街道一直在探索开展志愿服务“时间银行”积分制度,采取“积分换礼”的模式,鼓励“小老人”参与“以老助老”。
“‘小老人’的热心肠和无私奉献精神值得鼓励和赞扬。但除了激励之外,因为老年互助面对的是特殊的高龄老年群体,所以也要关注到其中可能隐藏的风险。想要让这种助老模式长久地持续下去,让‘小老人’能更放心地去帮助‘老老人’,需要更多制度法律层面的保障。”多年关注社区养老的北京社科院研究员缪青说。
缪青建议,一方面,应该出台“好人帮扶法”,让好人行事方便。“在老年互助当中,会遇到各种紧急救助的情况,万一在这个过程当中出现了问题,应该有相应的‘免责’规定。这应该是《民法典》当中‘因自愿实施紧急救助行为造成受助人损害的,救助人不承担民事责任’这项规定的延伸和细化,更聚焦在社区养老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场景。”缪青说。
另一方面,“小老人”帮助“老老人”应该逐步向专业化组织发展。“对于‘老老人’的帮助或者紧急救助,很多时候需要专业的知识和方式,也不能仅凭一腔热情。这就需要从资金、人员等各个方面支持,建立专业化的‘老年互助社’模式,吸纳更年轻的力量参与运营,建立相应的制度、给予专业的培训,这才能让这种老年互助模式更长久地持续下去。”缪青说。
记者:徐英波,褚英硕